我还遇到了内力叔叔。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英俊男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他的妻子和儿子没能活着走出集中营,只有他幸运地活了下来。
那天,我和父亲结伴回家的时候,在路上偶遇了他,父亲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们。
他只是随意地瞥了我们一眼,就像看着路边的一棵树一颗草一样,木讷地走了过去。
父亲也没有提他一句,沉默地和他错身而过,像与陌生人一般毫无交集。
还有梅丽莎。
某个周日的下午,她忽然来探望我,听说她在肉食厂做女工,现在过得不错,但她这次来是有事情求我的。
“他被送回来的时候双腿都没了,乔纳森家已经没人了,家里五个兄弟,老大康拉德,老三汉斯,老五海涅都死在了战场上,他二哥黑加尔先生听说因为没人照管,连自杀都做不到,活活饿死在床上……我……我就把比尔接回家了,但他不说话也不见人,我很怕他想不开。”
“所以你想让我去见见他?”
“没错。”梅丽莎说,“你们认识,你能帮我劝劝他。”
其实在听说比尔活着从战场下来后,我就想去见见他,想亲自问他一些消息,于是就跟梅丽莎来到了她现在的住处。
梅丽莎已经离开了父母,自己租住着一间狭小的公寓,尽管是白天,可公寓的门窗紧闭,窗帘都拉上了,房间里阴暗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比尔静静地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他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比尔,安妮来看你了。”梅丽莎走过去,轻轻地说。
椅子上的人形终于有了一丝动作,他转头看向我。
那是一双充满了死寂的眼睛,就好像人还活着,但灵魂已经死了。
他木然地开口道:“啊,是你啊。”
我走上前去,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无论劝解还是安慰都显得空洞乏力,我只好问自己最关心的事。
“听说你回来了,我想来问问迈克的事情,他……他……”
比尔直接打断我:“他死了,被炮弹炸伤,我亲眼看着他死的,然后把他就地埋了。”
“是吗……是这样啊……”我垂下头,又希冀地抬起,“那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或者留给我什么话吗?”
比尔看了我一会儿,摇摇头:“没有,他死得很痛快,什么都没有留下。”
之后,我也没心情说什么了,随意敷衍几句就告辞离去。
梅丽莎送我到门口。
“没想到连你也劝解不了他。”
我叹了口气问:“你以后要照顾他吗?”
梅丽莎轻轻点头:“嗯。”她回望着阴森卧室里的男人,嘴角带着一丝丝满足的微笑。
在小萨瓦尔三岁之前,我一直和威廉在附近的肉食加工厂工作,几乎整天泡在血粼粼的生肉中,生活毫无起色,直到某天,一位特殊客人的来访改变了我的境遇。
大学时代的老师弗拉维教授打听到了我家,教授看上去两鬓斑白,但精神头很足,得知我在食品厂当工人后,当即邀请我加入他新成立的律所。
“克莱蒙校长下大狱后,我就不能继续当教授了,好在那些年我也没掺和什么,现在还能自谋生路。我到处找能给我帮忙的年轻人,但很多学生都死在了战场上,还有很多学生没能坚持到毕业,或者上学的时候天天背诵元首语录,压根什么都没学到。我想到了你,就一路打听到你家乡所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给我帮忙,最初可能没有多少薪资……”
我当然不会拒绝,或者说我急迫地答应了下来。
再次回到首都普林格勒时,战争的痕迹还随处可见,但也处处迸发着生机,人们把战时倒塌烧毁的房子推倒重建了,街上满是自由买卖的小贩,甚至剧院和乐厅都重新营业了。
我在弗拉维教授的律所里当了一名律师,每天处理海量的工作,虽然工作量很大,但能从事自己曾梦想的事业让我充满了干劲。
我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正如弗拉维教授所说,无数年轻人死在了战场上,我以前的同学没剩几个了,哈里斯和布朗特都在敌军逼近普林格勒的最后一刻上了战场,死得无声无息,阿尔伯特没上战场,但战后却因为对菲利斯人犯下的罪孽被判处绞刑。
侥幸活下来的男人基本都加入过葳蕤党,或者因为参与战争而显得身有瑕疵,唯有我,菲利斯人的求情信不但将我身上的瑕疵掩盖了,甚至还让我得到了某种正义的升华,弗拉维教授大约就是看重这点才特意来找我。
小萨尔瓦很喜欢首都,他是个机灵活泼的小男孩,很快就结识了一群新朋友,每天像个领袖一样带着一群比他小的男孩子到处疯玩。
只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说会道,好像还无师自通了某种说话的艺术,在外面欺负了别人,回到家就说自己深受了委屈,才不得已反抗;老师教训了他,那是因为老师认为他很优秀,所以才对他格外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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