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过的王帐里独守空床,也是煎熬。
想起她离开时浅淡到几乎没表情的雪白小脸,每每在夜里总忍不住反思自己所为。
他知道傅绫罗离开的时候心里不好受,他又何尝好受。
掌控欲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改,曾经他就是凭借毫无死角的掌控欲,才能在京都和各封地的多方算计中保住性命,习惯将所有事情都把控在自己掌心,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本能如人饮水,冷暖只自己知道,也没办法时刻想着要告诉旁人,他只是想也没想就做了对彼此都好的决定。
可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无论做什么,他如今所为不只是为了活命,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跟傅绫罗有以后。
既然是他们两个人的以后,自然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参与。
换位思考,就像傅绫罗瞒着他去南疆,他会生气一般,傅绫罗对他擅自决定避子,自然也有权利生气。
他低眉顺眼看着傅绫罗,“先前是我不对,我已经自己领了五十军棍,保证往后无论做什么都会与你商量。”
傅绫罗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提起争执,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
她抬头看纪忱江,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深邃,里面有思念,还有些她看不分明的愧疚,或者是什么别的。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再次因为他先低头而心软,他们之间问题的根本并不是谁先服软,她从不介意去哄人。
她看了眼他过于僵直的身子,心下了然,这五十军棍,只怕是回来之前才打的,打给她看。
怪不得卫明和卫喆刚才在府外,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想必他们也觉得王上为了她傅绫罗付出了太多。
但她表情依然浅淡,“若是商量的结果不如王上所愿呢?”
纪忱江沉思片刻,在进入墨麟阁之前,拉住她的手,于冬日暖阳下,让阳光见证他的决心。
“人总不能事事如愿,即便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会再擅自做决定。”
他不顾所有人还都看着,躬身将就傅绫罗的身高,一手扶着她的背,低头将额头抵在傅绫罗额上,与她平视。
“比起其他的,我更怕在你心里,比不上你想要的天高海阔。”
傅绫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是靠在那只大手上,定定看着他。
乔安和阿彩他们在后头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们实在是接受不了原本冷漠暴戾,高高在上的王上,有一天能骚到如此程度。
刚才纪忱江拉傅绫罗手的时候,他们和铜甲卫、墨麟卫就都已经低下头不敢看了。
奈何耳朵实在是没办法扔,乔安甚至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庙里找师父来给王上驱个邪?
这完全不是他英明神武,令人心底生寒的主君。
纪忱江这番诚恳又伏低做小的剖白,终于让傅绫罗笑了出来。
如今已经深冬,还刚下过雪,即便太阳灿烂也没什么暖意。
可纪忱江看到面无表情的小女娘突然笑得又甜又软,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子令他无法抵抗的温暖愉悦。
霎那间,似是春暖花开,芙蓉最盛,艳色恍人眼。
傅绫罗伸手勾住他带了扳指的大手,晃了晃,声音轻软,“好,我不生气了,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
纪忱江心下大喜,原本以为挨了军棍能让傅绫罗心疼,结果看到她眸光更淡,他不免心肠忐忑。
对这小女娘,以前能当个狐狸养,现在完全不敢,也全无招法。
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也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看样子,他们家阿棠并不喜欢看他挨打,只想要他剖开心,将她真正放入心间。
知道底下人不敢看,纪忱江还是没忍住荡漾,在那笑得极为好看的唇瓣上亲了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傅绫罗芙蓉面上沾染绯色,娇嗔看他一眼,抽出柔弱无骨的小手,走在前头。
纪忱江勾着唇,俊颜扫去最后一丝阴霾,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甚至替了阿彩的差事,为傅绫罗脱履,揽她进入书房。
而后,不等他与傅绫罗亲近,刚才就等在外头被铜甲卫挡住的祈太尉等人也进了书房。
祈太尉只用一句话,就叫纪忱江飘在半空荡漾的心肠,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王上,三皇子登基,召岳者华回京,夫人以岳者华宜为边南郡郡守的理由,压下了新圣口谕。”
王府丞心下一紧,祈太尉说这话不是为了告状,但语气也过于生硬了。
感觉到纪忱江身上的气息冷沉下来,王府丞赶紧给傅绫罗躬身行礼。
“臣等绝无不敬夫人之意,也赞同夫人的决定,以岳者华之才,若让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若新圣想要动南地,他必定会是最棘手的敌人。”
祈太尉反应过来,低头附和:“臣等此来,是想要与王上商议,只以边南郡郡守之职,只怕无法令新圣信服,定江郡御史之职也容易被新圣动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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