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了就寝时候,身周无人,纪忱江才用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了捏鼻梁,眉目疏淡中带着几分怅然。
大雨变成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窗棱上,压下了一声轻笑。
小狐狸比他想得还狠,越狠,就代表她越不信他。
他不介意被折腾,只心里的苦,渐渐失了回甘滋味。
想让他知难而退,放她自由?
只盼着阿棠别忘了,他可不只会装可怜。
飞鸽传书也得停了雨,半下午时候飞出去,当天夜里就从定江王府疾驰出两匹快马。
翌日下午,几本带着颜色的书,就放在了纪忱江案头。
乔安好奇探头去看,若傅绫罗在这里,就能发现,这些书比祝阿孃给她的那几本精美许多,甚至还多了几张长卷,明显是纪云熙的精藏版。
待得展开后,乔安大开眼界,好家伙,全是风花雪月的男女,里里外外的衣裳可能都换了简单几块布料,松垮蔽体,不如不遮。
比起乔安的面红耳赤,纪忱江只看得面色发青,额角鼓起青筋。
刺痛都不是最要紧的,主要是阵阵眩晕,眼前泛点光斑,胃里也翻腾不休。
乔安没好意思仔细看,心神都仔细在主子身上呢。
见状,他赶紧将用井水镇过的巾子递过去,“王上,您别勉强自己,就算要看,也可以慢慢来,先从只有文字的来。”
带图的,要不就先留给他?嘿嘿……
“我没那么多少时间。”纪忱江面无表情,即便薄唇已隐隐发白,声音依然冷静。
秋日里必有一战。
皇庭派御史来的时间比他想的还早,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且需要更多精力放在筹谋上。
在此之前,若不安抚好小狐狸,也许趁他看不见的空档,狐狸就真跑了。
乔安见王上一意孤行,压下劝说,只能在心里感叹,傅绫罗真会折腾人。
没成想,更折腾人的来了。
宁音瞅着乔安出门取午膳的功夫,难得和声和气过来跟他说话。
“我们娘子说,王上生辰快到了,让我来跟乔大伴禀报,后宅里的花你不必管了,我们娘子会仔细照看,回头在后宅为王上庆生,过后还能做成刺玫酱,送给王上。”
乔安目瞪口呆:“傅长御是鬼吗?”她明明可以直接让王上去死,还要绕个圈。
宁音想法跟乔安略同,可她是傅绫罗的女婢,自家主子是人是鬼她都只会赞同。
话还是可以稍微说好听点,“乔大伴别这么说,我们娘子是个心善的,着实不忍心就叫那么多花儿被糟蹋……”
“所以就来糟蹋王上……”乔安下意识喃喃出声。
宁音:“……”
乔安看到宁音面上的微笑,胸口憋闷,“傅长御既都打算好了,何必还来问我!连王上都敢折腾,回头我得多给傅长御磕几个头,好求她饶我一条小命。”
宁音笑不露齿,“到底是要跟乔大伴说一声的,省得你安排了人,白跑一趟。”
乔安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有心嚷嚷几句,看到卫喆站阴凉地里面无表情看着他,脚尖点地。
乔安:“……”
他愤愤转身,给卫喆留下一个怒火冲天的屁股。
有跟宁音废话的功夫,他不如去给王上多准备几个痰盂,一个估计不够!
反正一个个的,都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这一天天的,他就多余操心。
等他走了以后,卫喆从阴凉地出来,想劝宁音跟傅绫罗说说,万事要把握一个度。
谁知,宁音看到他,猛地涨红了脸,撒腿就跑,叫卫喆摸不着头脑。
外头的事儿纪忱江暂时不管,只窝在了寝院里。
难得乔安算得准,第一日,好几个碧玉宽口大肚儿的痰盂就都用上了,纪忱江吐得昏天暗地。
他不喜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将人都撵了出去,自己看书,狠劲儿上来,不免就吐得更厉害。
等乔安听吩咐进门伺候的时候,一进门就没忍住倒吸口凉气,好家伙,王上眼睛红得兔子一般。
平日里强大沉稳惯了的高大主君,突然成了不堪磋磨模样,柔弱靠在软塌上,眼角的晶莹都还没擦净。
纪忱江又长得好,这般任人采撷的脆弱,比病弱瘦削的岳者华都更惹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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