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傿闭上眼,半晌轻声道:“齐因。”
“嗯?”
“你说,短短几年的光阴,会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吗?”
梁齐因一愣,“人心易变,有人一年半载便面目全非,也有人几经蹉跎,至死不渝。是非对错难以评断,要看他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了。”
季时傿若有所思,闷声应道:“你说的是。”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想到就问了。”
梁齐因抬手将她的双脚放进被子里,温声道:“阿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心里觉得为难,不知道怎么抉择?”
“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抉择。”
季时傿往里挪了挪,给他腾了地儿,“就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怎么就会走到这一步。”
自从经历过太后那件事后,季时傿自认为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看待任何事情,事实证明,没有人可以真的无动于衷。
梁齐因静静听她说完,随后道:“阿傿,无论如何,倘若一个人要做什么,律法在上,道义在心,如果这两者都拦不住他的话,或许他本身就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所以阿傿,你不用为此觉得为难。”
季时傿沉默良久,心想:是啊,任何苦衷,都不是可以乱伤无辜的理由,从他动手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裴淑仪在宫中深得圣心,连带着她的嫡亲兄长也接任了叛贼周适祥的职位,戚方禹年纪已经大了,可能这两年就会致仕,裴逐的父亲是次辅,将来谁能接替他也显而易见。
外敌虽除,可世家在朝中独大,门中子弟皆身居高位,若真的一心辅佐君王便也罢了,可现在看来,皇后病困坤宁宫,裴家结党营私,只等裴淑仪诞下龙子,马上就要变天了。
任何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越居高位者越该如此。
见季时傿半天没有回应,梁齐因垂下目光,以为她还在纠结方才的话题,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季时傿便忽然“啧”了一声,懊恼道:“我也真是,怎么突然犯糊涂了。“
“阿傿,你……”
季时傿眉头一皱,”在床上提别人做什么,败坏情/趣。”
说罢又伸出手指,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在梁齐因胸口点了点。
“……”
梁齐因也不懂她话题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方才还在怅然若失,现在又突然动手动脚。
考虑到她赶了几天路身体会受不住,梁齐因按住她的手,无奈道:“不要乱动了。”
谁知季时傿一惊,诧异道:“不做吗?”
梁齐因顿时语塞,脸又红又胀,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一把拉过被子蒙头盖上以图清静,咬牙切齿道:“做什么做,睡觉!”
隔日熹微天光透窗落影,侯府的下人照例过来打扫后院,怎知一推开门却瞧见已经几个月不曾回家的主子正坐在妆奁前,新上任的修撰大人站在身后给她梳头,神色极尽温柔,吓得仆人当即平地摔了一个跟头。
大门关得好好的,这两人从哪儿进来的,难不成大半夜翻墙吗?
梁齐因上职后,季时傿无所事事地在府中转了一圈,随后与即将护送西洋使团的队伍会合,接着准备进宫面圣。经历过一场战乱,劫后余生的京城百姓将大街小巷围得水泄不通,到处有人探头探脑,往城中大道上张望。
季时傿早已经过了爱嘚瑟显摆的年纪,眉目俊秀,身长鹤立,不笑的时候,端的是一副泰然沉稳,高深莫测。
经此一役,众人终于不得不承认,季时傿并不是承蒙父辈荫庇的酒囊饭袋,大将军的威名甚至远渡海外,弄得一路上不停有人给她扔花扔香囊,季时傿受宠若惊,切实地体验了一把书上所说的“掷果盈车”,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内阁两院以及外事部同西洋使团展开了连续数日的谈判,最后敲定赔款金额与海上贸易关税,不久之后,西洋国王驾崩,使团不日回国参加丧仪,临走时其中一名使臣请见季时傿,同她说了一段话。
此人对中原话颇有研究,无需译官在场,竟也说得像模像样,“季将军,来之前,我们的公主有句话,让在下一定要带给您。”
季时傿挑了挑眉,想起与她在海上你来我往交手了几个月的敌军首领,点了点头,道:“请讲。”
“公主殿下说,您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中原不像西洋,女人必须相夫教子,大多孱弱无趣,在这种环境下您还能成为一个十分优秀的将领,这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季时傿听他说完,笑了一声道:“首先多谢贵方对我的夸赞,不过我们大靖的女子也并非你们口中的片面之语可以概括,人生百种千样,各有各的美好之处,我并不认为我是什么标杆,也不赞同你们的看法。”
使臣原本想拍马屁,结果没想到季时傿完全不吃这一套,神情讪讪,转而道:“我们公主还说,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或许她会很乐意与大将军您成为朋友,期待下一次与您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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