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木草生在柳溪镇南的普门山。
普门山很远,并且草药生在峭壁,需要攀登悬崖。
采药一趟起码需要好几个日夜。
穆离渊原本的采药计划是:在山脚下舒舒服服睡上几天,等第三日傍晚直接捏个飞鸟的壳子抓几根草回去。
但不知为什么,到了普门山脚下,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强烈的自我折磨的想法。
最后还是用这具人形身体上了陡崖。
采药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的。
甚至希望自己一脚踩空摔下去,最好摔得半死不活,再一路拖着血痕爬回去。
这种奇怪的想法他从小就有。
小时候同门欺负他、师哥把他推下山崖,他就幻想过摔死在崖底。
那样师尊也许会看着他的尸体为他伤心一瞬、流一滴眼泪。
那是他幼稚地想要乞求到江月白的爱的方式。
原来那种乞求,早在那么早的从前,在他还不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就有了。
后来他小时候想象的画面终于在现实中出现了。
他死在江月白面前,江月白却根本没有为他流一滴眼泪。
普门山下有一座道观。
采药下山后,穆离渊在道观里歇脚。
他身上剐蹭出了很多伤,有些没力气了,坐在门口的树下休息,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那些人个个都面带虔诚,在神像下三叩九拜,嘴里念念有词。
仿佛把心愿说给神像听,就会心诚则灵、心想事成。
看得久了,有一瞬间穆离渊也想去跪着祈愿。
回神后才发觉自己的可笑。
江月白是这世上最高贵的神明。
可他跪在过江月白身前无数次了。
却从来没有乞求来他想要的爱。
参天古木上挂着数不清的红色飘带和同心锁,上面用金色的笔迹写着誓要白头偕老的名字和字字句句的心愿。
穆离渊顺着拥挤的人潮也拿了根红带子,却和几千年前一样迟迟不敢落笔。
江月白那三个字太神圣了,从他这个卑劣的人笔下写出来是一种亵渎和玷污,甚至只是当做眷侣的身份想象一下都是僭越。
如果有一日他能光明正大地写下他爱的人是江月白、能光明正大地向所有人说他的爱人是江月白!
哪怕第二天就死,他也心甘情愿。
回到医馆的时候是傍晚阴天。
温度有些冷。
跨进院子的时候,穆离渊才发觉不是天冷,而是气氛冷。
叽叽喳喳的少女和伙计全都不见踪影,总是在廊下浇花的惜容也不在。
他前几日做的一桌饭菜居然没人收拾,残羹冷炙依然摆在原位。
只有柳韶真微弯着腰站在桌边,听闻响动,转头看向他。
眼神是复杂的。
穆离渊把药筐放下,问道:“主人呢?”
虽然离开江月白几日并不算什么分别。
但他却没出息地很想江月白。
经历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后,他不仅没有习惯分别,反而更加在意。
因为相逢太难得,所以哪怕只是一时半刻看不见江月白,他都害怕之后再也找不到江月白了。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江月白打开门走了出来。
见到江月白的一刻,穆离渊就全然忘记这些日出去给景驰采药的难受委屈和浑身受的伤了。
只剩下高兴。
江月白穿了件样式朴素的浅灰色衣衫,长发半系半散,用了一条粗布当发带。
整个人都收敛起了锋芒,像一个隐藏在人间烟火里的平凡人。
这样的江月白很少见。
但穆离渊觉得这样的江月白更好看了,有一种别样的柔软。
江月白走到院中桌前,拉开一把椅子坐了。
全程都没有看他。
只端起桌上的剩菜闻了闻。
穆离渊感到氛围有些奇怪。
他缓步走上前,小心翼翼道:“主人?”
江月白侧对着他,放下了手里的盘子,轻声道:“这桌饭菜是你做的吧。”
穆离渊本就没想着借这些邀功,只是单纯地想给江月白做好吃的而已。
所以如实回答了:“是我做的,惜容帮着打了下手。”
柳韶真放在桌边的手指握成了拳头。
“你还不相信什么呢。”他冷脸看着江月白,“非要等他回来亲口承认才行?”
江月白不说话。
柳韶真转过头,看向穆离渊:“你看不惯景驰看不惯惜容,可以明着为难,你主人脾气好,睁只眼闭只眼,可你现在玩阴的,殃及这么多无辜人,你主人他是医者!你害人性命,置他名声于何地?”
最后几句几乎是厉声喝问。
喝问完柳韶真就撑着桌边吐了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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