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再上江月白的当,可他还是上了。
日日周而复始,他差点就要这样带着小圆安稳漫长地过一辈子。
他把这世上最难养的小圆都养得懂事了,能听得懂“剑开天门”,能说出来“北辰仙君”。
不知道小圆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其实根本不用艳羡、也不用和其他孩童一样去抢那些假剑,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世人口中至高无上的“北辰仙君”。
穆离渊垂眸,望着小圆安静搭在脸上的眼睫。
他守着江月白留给他的珍宝这么多年,寸步不离,几乎舍弃了一切,甚至有时会因为陪小圆练字而直接切断连接外界的传音阵法——他只想陪他的小圆度过世上最安稳清净的童年。
看着小圆的时候他会笑,但笑的时候他的心却在流血。
偶尔恍惚,他会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自己假想出来的幻象。
他不敢相信江月白会对他这样肮脏低贱的人有什么感情。
可是痛彻心扉的时候又觉得这一切无比真实——他的心上人总是擅长用这种余痛漫长无期的折磨来惩罚他。
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生不如死。
这种折磨再不会出自第二个人之手。
夜雨越下越大,小圆在雨声里睡熟了。
穆离渊收回神思,俯身亲了亲小圆额头的软发——当做一个道别。
他已经奢侈地享受了一回做心上人的心上人。
这场大梦也该结束了。
穆离渊看向那把小圆每晚都要抱着睡觉的木剑。
剑柄刻字的金色印记已经磨掉了,但凹痕仍在——
见,月。
阴雨连绵,何时能见月。
他要去找一个答案。
穆离渊从塌边起身,绕过屏风,推开屋门。
雨雾倾斜,冷风扑面。
他展臂伸掌,用元魂中的剑灵之力凝剑——洁白的光晕缭绕,如山巅霜雪飞旋,雪中雾气汇聚成锋利的长剑。
这便是万千众生口中流传的那把,“云开见月明”。
其实它并不叫云开见月明。
玄仙境的仙人们说,斩天门之剑名叫“破念”。
可他每次凝聚体内剑灵之力召剑时,能看到剑刃灵光里,刻的是“离渊”。
江月白说它是一把“渊儿做的剑”,那么自然是离渊剑。
“还是‘云开见月明’比较好。”穆离渊在心里想。
剑气乘风,带他冲破阴雨,直上九霄。
江月白在玄仙境御剑带他登上悬天瀑布时,曾问他“渊儿想不想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
如今他当真站到了最高,却什么都看不到。
剑气掠过万里山河,飞过欢闹喧嚣的街道、越过硝烟飞扬的战场
但他已经不再去看了。
这世上无论何处都不可能有江月白——若江月白真的能扛过天劫,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会来找小圆和自己。
虽然这个念头很自作多情,但却是这么多年虚假幻想里唯一的真实。
离渊剑载他回到了故里沧澜。
十八峰覆盖霜雪,巍峨不再,只余萧索。
自从剑开天门之后,沧澜门便跟随着“北辰仙君”这个传奇的名字一同变得更为高不可攀。
曾经的第一仙门如今已经不仅仅是第一仙门,而是连接九天玄途的登天道。若说谁是“沧澜门弟子”,无异于说他“将来要飞升成仙”。
全天下的有志之士都争相涌入沧澜门,纵使不少地方都开设了沧澜门的分院,仍旧容不下成千上万的弟子。
于是掌门晚衣做了个决定,将主院从北方的雪山迁到繁华的中原。
仙门迁走已有五十余年,如今的沧澜山上只剩下了风雪。
山道的石板都被经年累月的积雪与坚冰冻成了灰白。穆离渊收了佩剑,沿着山道缓缓上行。
到处都是白茫茫雾蒙蒙,他好似只是走进了一幅旧画里。
昔年雕栏画栋的栖风崖、层峦耸翠的天幽峡、繁花遍野的饮梦谷在此刻通通成了褪去颜色的古董,在大雪里一点点腐朽。
穆离渊跟着风雪,一步一阶,走过这条旧梦里走过无数遍的山道。
春风不再的春风殿白雪皑皑,地脉灵息不再运转,沧澜神木也不会再开花,成年累月沉积的枯枝败叶覆盖在神木下的石碑上,挡住了他曾牢记于心的那八个字——
大道于肩,舍我其谁。
可笑。
道是什么道?他从来没参透过。
舍我其谁。舍谁他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他的心上人。
可那些事却偏偏只有他的江月白能做到。
穆离渊拨开枯枝残叶,用指腹一点点抚摸那些带雪的字迹。
字迹很陌生,不是师尊的字。
“石碑八个字重刻了七个。”略显低哑的嗓音从风雪里传来,“只有那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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