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双眼睛已经被|干涸的血覆盖,长睫沾着血渍,杂乱地贴在眼周。
睫毛湿了血和汗,显得更加深黑,像是用墨笔画上去的——根根分明的,是细笔描摹;几根被血与汗粘在一起的,是不小心的重笔浓墨。
这双眼睛,江月白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但他仍然熟悉,熟悉眼廓起伏的曲线、熟悉眼尾延伸的弧度、熟悉每一根睫毛的走向
渊儿的眼睛从小就很好看,甚至漂亮。
黎鲛当年和他说:“渊儿的眼睛漂亮得和小姑娘一样,如果他真的是女孩子就好了,那样他撒娇装病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能忍住揍他的冲动?”
江月白说:“我本来就没打过他。”
黎鲛诧异:“一次都没有过吗?他次次逃课装病耍小聪明,你都没打过?”
江月白说:“没有。”
黎鲛叹气:“你就宠着他吧,宠坏了你就后悔了。”
江月白笑而不言。
其实那并不算是“宠”,因为实际上他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徒弟。
即便他自己从小挨过不计其数的打。
打,没有用。起码在江月白眼里是这样。
身体的折磨,是所有惩罚里最低级、最没用的一种。
真正让一个人痛苦,是要折辱摧毁皮肉之下的那颗心。
江月白懂得这个道理,但并没有想教徒弟这个道理。
可他的渊儿却把这个道理学得很透彻——渊儿从没有上手拷打过他。只是在欲|望沉沦的湿汗里,夸赞他的味道。在他身上驰骋的时候,从背后挽起他的长发让他仰头,强迫他去看满殿红烛映亮的明镜、还有镜中映着的人。
江月白在魔界待了那么久,其实不怕渊儿拿自己发泄。
只怕蜡烛和镜子。
只有这两样东西会让他感到痛。
也让他感到惊叹——他居然能磨出这样狠毒的刀。
这样浓烈到极致的恨,一定能年深日久永不消散,直到他炼出斩开天门的剑。
可惜没有。
不是他高估了渊儿的狠。
而是他高估了自己。
江月白伸出手,缓缓拨开了穆离渊脸侧带血的发丝。
带起的仙气触及到魔体,在皮肤上灼烧出一阵细微的烟。
穆离渊疼得微微皱眉,费力地睁开了那双鲜血弥漫的眼——
眸色浸在常年绕身的黑红魔气里,又被更强的仙气腐蚀,这双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装病时候的湿气蒙蒙。
只是异常无神。
他迷茫地抬头,想要伸手触碰面前的人。
可江月白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摸了空,什么都没有碰到。
但他闻到冰凉的气息。
像春寒峰上的花、像沧澜山上的雪
像他朝思暮念的人。
“师尊”他的嗓音沙哑不堪,“是你来了么”
他感到深深的难过,因为他又一次,看不到眼前人。
眼睛失明太久,已经没法完全治好,魔族琥珀可以复明双眼,但却有时限,他的伤太重,此刻早已失去了效力。可他没有能力回去治好伤再上来一次,仅仅是这一次,就已经快要了他的命。
穆离渊带血的手指在空气里摸索,最后支撑不住,又跪伏在地上,吐了口血。
夜晚寒风忽然开始猛烈地刮,吹散了熟悉的气息。
他看不见,也不知道江月白还在不在。
只能拼命地道歉:“师尊我错了我从前做错了我不该做那样的事”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死寂。
“对不起”他跪在地上无助地重复着,“师尊对不起”
他开始意识到,也许方才的味道只是死前的幻觉,实际根本没有人来看他。
如果江月白想见他,早就来了,怎会忍心等到他濒死的时候?
他颓然地跪坐在血泊里,不再忍着喉中上涌的血,任凭它们顺着口鼻四溢横流。
血滴纷纷坠血泊,像静夜里的一场残忍的雨。
寂静良久,江月白开了口:
“我原谅你了。”
【??作者有话说】
天要亮了,作者也要猝死了(瘫倒
依旧二合一!还有谢谢昨天给我投了五百个月石的小可爱!(因为看不到是谁投的,只能在这里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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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痛
“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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