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垂眸,拂去了手背上的残瓣。
一点鲜红的血绽开在冷白的皮肤上。
耀眼,也刺眼。
像一朵带毒的花。
通传弟子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北辰仙君!山门外魔军”
“我知道。”江月白淡淡道,“是他来了。”
皮肤上的鲜红还在漫延。江月白面色平静地拿过帕子,将顺着手臂流下的血渍擦了,拿过剑起身。
饮梦谷地处沧澜山最深处,这里有最清澈的水和最纯净的风。但今日谷里的风都是微咸的。
因为山门外的战事太惨烈。
也因为在此重伤闭关的人,流的血太多。
梦虚洞口结界消散,垂下的藤枝被银白的剑柄挑开。雾蓝双眸与身后霁雪晴空一般冷冽无瑕,花枝间白衣缥缈,如同未融尽的寒霜。
让一切活物屏息。
梦虚洞外候着的两排弟子们齐齐俯首:“北辰仙君!”
“让山门外的弟子全部撤回来。”江月白道,“我亲自去见他。”
弟子们还未答话,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转过回廊,紧接着一抹青衫人影出现在长廊尽头——
“雪归!你绝对不能去!”云桦快步走来,拦住了江月白的前路,微微了压低声音,“你的伤”
“我没事。”江月白说,“让山门外的弟子们撤阵。你守好十八峰。”
云桦一把攥紧了江月白的衣袖,不让他再前进一步:“你要一个人去见他?”
寒风吹动紫藤枝条,寂静却有声。
无言的对视之后,江月白微动薄唇:“还有别的办法么。”
云桦喉结滑滚,抓着白衣的手指松了一下。
江月白错身而过,只留下了四个字:“看好苏漾。”
守卫弟子们纷纷让开道路,刀剑碰撞与脚步错乱的声音充盈了本该幽静的饮梦谷。
云桦回神转身时,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雾霭。
凉风吹过,他忽然感觉到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方才握过江月白手腕的五指上,染满了淡色的血。
天地间只剩刺眼的红。
赤红火焰从原野一路烧向冰河,爬上雪山。波涛翻滚的长河反射着赤月的颜色,化作沸腾的无尽血海。
癫狂的魔气如同猛兽,在血肉之躯中放肆冲撞。
诛邪阵的阵型溃散,弟子们在炽热的血海中挣扎,被魔气侵蚀的空气变得滚烫,把将死的身体烧得通红
凉雪就在这片炽火中忽然坠落。
连绵巍峨的雾墙拔地而起,如同飞速生长的雪山!
银白色的剑气从天边尽头拉开,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山崖彼端,隔开了魔气与弟子。
剑气惊鸿游龙,破开所有污秽魔障。
在远处的杀气蒸腾的黑袍魔剑前化作一阵风雪!
纷杂四散落,唯余寂无声。
穆离渊神色微凝,抬起眼,视线穿过层叠的尸山血海,落在刺眼的一点白——
长剑如冰,纱衣若雪,在腥风中片尘不染。
无瑕,又惹人嫉恨。
“只要你想,我自会来。”江月白收了风雪夜归剑,隔着血雾说,“何至于此。”
未散的魔气还在翻滚,但黑袍下的人影已经很久没有再调动魔剑。
穆离渊从江月白出现的那一刻,就没有再动过一分一毫。
他只静静看着江月白。
带着仇恨与癫狂。
魔息在上空渐渐聚拢,补上被风雪夜归剑斩开的缺口。
魔蚀结界重新凝聚,黑夜巨幕垂下残星。
“只要我想。”穆离渊的长发在晚风中恣意飘扬,血月投射在巨石之巅,黑金衣袍好似披着一层朦胧血纱,“如果我还想做别的呢。师尊会答应么。”
江月白淡声说:“别叫我师尊。”
穆离渊闻言放声大笑!接着又猛地止声。
山巅上的黑影骤然消失——
阴风卷起,魔雾聚拢,身形瞬间出现在江月白咫尺之近的身侧!
在对方的白衣上映出一个压迫的高长阴影。
“那我该叫什么。”穆离渊微微俯身,在江月白耳边问,“名,还是字。嗯?”
字句被恶意咬碎在齿间,像是压抑的暧昧呢喃。
江月白侧身,对上了那双沉若深潭的眼眸。
——曾经不及胸口的少年,如今要微仰脖颈才能对视。
对方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变化。
穆离渊故意又向下俯身了些,轻声说:“我很喜欢师尊的名字,可惜别人不许我叫。师尊允许吗。”
江月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放过无辜的人。”
“无辜?”穆离渊负后的手里握着杀气张扬的魔鞭,与带笑的嗓音格格不入,“和师尊有关的人,每一个都不无辜啊。”
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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