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醒来时一身冷汗,她紧紧盯着上方的床帐,急促地大口呼吸。
她梦到自己东窗事发,官府派了几百人追捕她,把她逼到死角,打断双腿关进牢里,她明明已经将罪行全盘托出,他们还是认为她有所隐瞒,所有刑具都在她身上过了一遍,最后判她斩首。她被拖上断头台,浑身血淋淋,头发蓬乱,全然看不出人样。她被按在砍头的木墩子上,那墩子就跟厨子剁鸡剁鸭用的是一样的,血渗进木头里染得黑红,上面还粘着红色的肉沫子和骨头渣,又腥又臭,呛得她想吐。但很快她也要在上面留下她的血、肉沫和骨渣。
“行刑。”监斩官将斩首令牌扔下来。
她一听那声音,急急抬起头去看,可还没等她看到人,刽子手的鬼头刀就砸下来,她一阵天旋地转,滚得头晕眼花,待停下来,她看见自己的身子没了脑袋,软趴趴倒在地上,漫出一大滩鲜红的血。
她又想起那监斩官,头发遮了她的眼睛,她下意识想拨开,发现怎么用劲都抬不起手,她忘了自己已经没身子了,于是她将就着从乱糟糟的头发缝隙里往外看。一对上那张脸,她立刻流出眼泪来,但她感受不到心痛,因为她的心脏在下半截身子里。
闵宵面色铁青,冷冷看着她,眼里再没有半分怜惜和爱慕之意。
以往从噩梦中清醒时,郁晚会感觉心里一轻,叹一句:还好只是做梦。
但这回她久久回不过神,她忘不掉梦里闵宵的眼神,感觉预见了自己的将来。
等到身上的颤抖平复些,郁晚翻身起床,头一抽一抽地刺疼,脚下虚颤发软,她只能先坐在床沿缓和。
桌上倒着四个空的土陶酒坛,她那锭银子远远不止能买这些酒,但她没要找零,若是抱得下她还会多拿几坛。
原本她打算去荣衣行住,但那时已经关了门,她便找了家客栈,一个人喝了四坛酒。喝的时候只觉畅快,不多时酒劲上来,又热又晕又想吐,她难受得睡不着,抱着空坛子哭。
想到此处她摸了摸枕头底下,掏出来郭小安写给她的信,上面的有风干的水痕,将字晕花,那是她太过伤心落下的眼泪。
昨晚情绪最浓时,她险些连夜离开献州去羲州找人,但那时也不知是自欺欺人还是什么,她跟自己说:你喝醉了,待明日白天酒醒后再上路吧。
现在酒醒,她便骗不了自己。虽然郭小安将寻人的范围缩小到一个县城,但在少说有十来万人的地方,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将人寻着的。她昨晚没走,说到底是放不下某个人罢了。
郁晚身上好受了些,趿着鞋去开窗。
凛冽的冷风灌进来,让她精神一抖擞,身上瞬时舒畅了几分,屋里沉闷的酒气也淡下来。
今日是个阴天,云并不厚,但不见日头,冬日绿叶落尽,更无繁花,到处看着灰蒙蒙的,萧索又凄凉。
郁晚在窗边站了许久,脸都吹得僵麻,她长长叹一口气,转身出了客栈。
眼下已近黄昏,她要趁着荣衣行放工前去找云娘给她留个门。
“东家,您可算来了!”
楼下的小厮见着她便两眼放光,脸上分外热切,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他又没说,郁晚也没心思问。
“云娘在哪儿?”她问。
“掌柜的在三楼,您快上楼见她!”
看来真有事,还是需让云娘亲自跟她说,他怕说错话得罪她。
郁晚心里猜到七七八八,大抵是闵宵来铺子里寻过她。
“郁姑娘。”旁侧一道女声叫住她。
这铺子里的雇员都叫她东家,除了一位先前就认识的人。
郁晚心里一动,欣喜地看过去,“袁姑娘,你今日回来上工啦?”
她不动声色地将人上下打量一遭,袁煦儿消瘦了些,那晚定受到惊吓,外加许是面上还带了伤,这些天一直在家休养,给的告假由头是女儿生病。
“是啊,我今日上工呢。”袁煦儿面上温婉笑着,这笑看着不似作假,比起她之前眉间隐约带着的愁绪,现下是真正松快的笑。
郁晚闷胀的心得了些慰藉,“那便好。”
和袁煦儿寒暄一番后,她去里屋找云娘道明来意。
云娘见着她也是与那小厮一般的激动,“东家,可算见着你的人了!”
郁晚有气无力地牵一牵唇,“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早晨上工的时候见闵公子在楼下等您,听铺子里的人说,馄饨摊的老板四更天支摊时就看见他在门口站着,那时还是半夜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跟我说您昨晚留宿在荣衣行,我们楼上楼下一通好找都没寻着人,白日一整天也没等到您,大伙儿都急得不行,更不论闵公子了。他丢了魂似的到处寻人,隔一个时辰便来店里问一番,已经消沉得不成样,您快回家和他报个平安吧!”
郁晚又游魂似的从荣衣行飘出来,云娘那一番话,说不动容是假的,但她心里依然空空荡荡。
她昨晚喝酒时想了许多,想她与闵宵的过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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