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石般双眸眯起,道:“你兄弟几人性格大相径庭。”
卫姌点头称是。
司马邳又道:“既然你大哥学问上佳,可以让他一起来琅琊参与雅集。”
卫姌愣住了,还以为刚才回答之后应该打消司马邳的念头,没想到他居然有意把她大哥也一起叫来。卫姌心头惴惴,想道,莫非因为今天因为她立了功,卫钊手握重兵,他有意想把卫家整个拉拢过去。
司马邳道:“怎么样”
卫姌当然不乐意,与司马邳走得近的好处显而易见,过了两年就能见着好处,但他在位也才短短几年,背后又有太原王氏的影响,从长久看,只怕是弊大于利。
她犹豫片刻。
司马邳脸色已有些转阴了。
卫姌道:“这是大事,我决定不了,等我与长辈商议过后再回复殿下。”
司马邳神色冷傲,瞥了一眼过去。他刚才招揽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换做其他人根本不会犹豫,但卫姌这个态度,却是婉转拒绝的意思。
一片好意被辜负,这滋味许久没有过了,他蓦然腾起怒意。再去看卫姌,她支着个脑袋,偷偷往他这里看,灯火照耀下粉面如玉,精致的眉眼犹如笔墨绘画出的,让他看得一怔。
司马邳回神过来,更觉恼怒,“你卫氏才高,眼高于顶。”
“殿下……”卫姌软声正要告饶。
哪知司马邳掀被而起,冷冷道:“这本是你今日立功的奖赏,既然你不稀罕,就换成金银钱帛行赏。”
卫姌见他翻脸,立刻跟着起身,跪坐榻前,“殿下莫恼,此事关系重大,我实在……”
司马邳不听她解释,高喊了一声。
内侍与婢女入内。
司马邳指着卫姌道:“送他走。”
卫姌也不知该紧张还是该松一口气。见他一脸冷色,也不啰嗦,穿上外衣,道了一声告辞,跟着内侍出去。
见她没有申辩哀求,司马邳怒火更炽,让人把榻上被褥扔出去。
95
路遇
内侍一路将卫姌送到大殿外的广场, 停住脚步道:“卫小郎君自去吧。”
卫姌刚才远远就瞧见地上整齐用布盖着的尸体,入夜了还有侍从正抬着往外搬运,另有内侍提灯站着, 夜风如诉, 摇曳的灯火映照着地上一团团的裹布,场面阴沉可怖。
卫姌抽了一口气, 身上发凉,在广场扫了一眼后想起家里的牛车不在,蒋蛰傍晚时被她遣回家,明日才会再来。她问内侍可有牛车, 内侍摇头,婉转说了句如今宫中所留人手不多。卫姌皱眉犯愁,刚惹恼了司马邳,眼下回去求他不定要受什么刁难。
她在殿前吹了会儿的风,忽然想起豫章士族今日来援的人还留在行宫,托内侍去问一声。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罗弘就匆匆赶来, 卫姌告诉他难处。罗弘立刻叫人备了牛车, 送她到行宫门外,道:“玉度今日能与琅琊王殿下同历磨难,是天赐机缘, 可莫轻易错失了。”
罗弘是个人精,只看她如此深夜匆忙离开,就猜到里面有些缘由。
卫姌轻轻叹了口气, 道了声谢, 叫牛车起行。
回到家中, 惊醒了惠娘和婢仆, 别个都觉得原告知不回来却突然返家有些奇怪,只有惠娘如释重负,悄悄对卫姌道:“幸而小郎君回来了。”
卫姌打发了众人,躺下闭眼,一时却难以入睡。司马邳今晚有意亲近,她能感觉到。但他性情乖戾,变化无常,让人难以揣摩,前世司马邳中毒而亡,背后牵扯极多。卫姌今世只想保全家族,权衡再三,还是觉得距离他远些更好。刚才被司马邳呵斥离开,她心下还有些惴惴不安,如今再想,确定从长远来看也并非坏事,这颗心便渐渐落回实处。
这一脚睡到第二日午时才醒,卫姌醒来梳洗,听见外间喧闹,是行宫来人送来赏赐,正是昨夜司马邳怒火下应承的。卫姌叫人把财帛珍宝登记入册,谢过内侍,又叫荆乌偷偷塞了厚厚一串钱给他。
内侍满意离去,回到行宫立刻就去复命。
司马邳仍是忙着处理公务,内侍在门前等了许久才被叫进去。
内侍道:“小郎君收了赏赐欣喜万分,对殿下十分恩谢。”
司马邳眼风扫了他一记,“卫家小郎君给了你多少钱帛”
内侍面色涨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司马邳的脾气,顿时腿软险些当场摔倒。
司马邳对他浑不在意,提了这一句后冷淡让他退下。
内侍到了门外暗呼侥幸,却又觉得蹊跷,听刚才那话似乎是殿下对卫家小郎君不满,但既有不满,今天清早又何必将行宫中剩余清点的珍玩整理了一些送去。他将这疑惑偷偷说给同是值守的内侍听。
那人笑了一声道:“都怪你这话说的不对,既然卫小郎君恩谢,为何不亲到殿下面前来”
卫姌在家休息两日,前些日子她每日天不亮就要去行宫煎药,过得十分清苦,如今总算恢复了往日作息,顿觉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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