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里,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倒是门清。
她家阿娘在别人眼里是个人人羡慕的。出身不高却娘家和夫婿都厉害,年纪轻轻便高升,又得了儿女,实在天赐的福份——阿娘自己也是如此认为的。
但她每每说起自己的好运道就要骂一骂婆母。
折皦玉经常听见她跟舅母历数婆母的罪过。
“那个老虔婆!她脑壳有毛病!我就不说她磋磨我的事情了,只说怀寰玉的时候她生了回病,便说是被寰玉克着了,等寰玉一出生,她就请了和尚来做法事,我气得要死,却念着四子在外面行军打仗不能分心,忍着气不对付她,她却得寸进尺,竟然抱着寰玉去庙里面喝劳什子锅灰汤,害得寰玉病恹恹一两年,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四子就是折思之。
他幼时家贫,没读过什么书,因家中排行第四,便一直四子四子的叫,后来被当今陛下赏识,便被赐了个差不多的名字:思之。
但冯氏不乐意叫那个,老夫老妻的,还是叫四子。
她呸了一声继续骂道:“等到生皦玉,她又摔了回,又说克着了她。我是胆战心惊,生怕她再做出些荒唐的事情来,一直将皦玉带在身边,这才好些。”
她说到这里就气,&ot;但她看寰玉和皦玉的眼神都带着嫌弃,我每每见了,心里都堵得慌。&ot;
“倒是生琬玉的时候她做了个神仙送寿果的梦,便尤为欢喜琬玉,日日抱在怀里,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
这般的爱是装不出来的。所以当初老虔婆要带着冠玉和琬玉去曲陵她才没有坚持留下她们。
冯氏有自己的道理:“这般的世道,哪里是真安定的呢?让她带着去曲陵也好,万一安平不宁,他们在曲陵也有条活路。”
折皦玉听了几回,便大概知晓了阿娘和那位未曾逢面的祖母之间的恩怨。
这份恩怨是消不了的。
大抵折思之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一直闷不吭声,不敢得罪妻子,也不敢得罪老娘。等带着孩子们上去请安的时候,该是特意把大女儿和二女儿抱在怀里表示自己的重视。
折老太太看了眼,并不理会,只淡淡的笑了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路上可还好?”
冯氏:“好。”
折老太太:“好就多笑笑,你肃着张脸,倒像是我欠着你银子似的。”
冯氏笑不出来。折思之连忙招呼妻女等人回去歇息。
“赶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疲惫不堪,还是快去休整休整吧。”
冯氏就顺势抱着三女儿站起来,要带着回去。折老太太刚要叫她留下小孙女,便见儿子已经要发脾气了,只好忍下这口气。
然后一转头,便见折皦玉正盯着她看,那眼神仔仔细细扫着她的脸,好像要剥下她一层皮似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不好朝着个孩子生气,只好扭过脸去。
折皦玉就也转过身走了。
折寰玉过来牵着她的手,“你方才看祖母做什么?”
折皦玉:“她跟我不像。我跟你们像,跟她不像。”
折寰玉高兴的道了一句:“好妹妹!你说得很对!今晚给你加个鸡腿吃。”
折皦玉脚步轻快:“好啊。”
但许是舟车劳顿,路上太累了,一碰床竟然直接就睡了过去,连晚饭也没吃,自然也就没吃着鸡腿。
但却梦见了蜀王殿下。
蜀王殿下的封地在蜀州。她当年就是被卖到蜀州去了。但她从来没有出过蜀王府的门,没见过蜀州的天和地。
梦里的她依旧在那个熟悉的王府花圃里,应当是个春日,院子里的紫藤萝爬满了墙,她折了些下来,做成了一个小背箩。
“阿萝——”
殿下在廊下喊她,“折一支海棠来。”
她就背着小背箩去海棠树下摘花了。
但树好高,她摘不着。
她准备爬树了。
殿下就笑,“那就我来吧。”
殿下的性子慢,站起来慢吞吞,挽袖子慢吞吞,走路慢吞吞,她这般的性子都有些着急了。
她转过身去喊,“殿下,你快来啊——”
然后站在海棠树下愣了愣,她不会说话啊——她怎么会说话了呢?
她不是个哑巴吗?
她惶恐的想去找殿下,但他平日里坐着看书的游廊底下空空无人。
“殿下——”
她眉头紧皱,睡梦中喃喃出声,“殿下——”
……
齐观南做了个噩梦,惊了一身的汗。他起身倒了杯茶喝,还在想刚刚的噩梦。
贴身大太监立马听见了动静,赶紧进来,“王爷?”
齐观南摆了摆手,“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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