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凉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心中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来他是那个工会门口排队领退休金的老人。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才一两个月,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便变成了床上一具死气沉沉的肉体。
世事难料。
温凉将证书放了回去,重新走回床前,视线下移。
他慢慢转动老人的手腕,想要进一步探查他的身体情况,可蓦地,门被重重一声撞开。
“谁?!”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葛时远直接举起瘦弱的胳膊,对准温凉的侧脸抡了一个左勾拳。
动作标准,姿势一板一眼,明显是练过,可拳头的力道却散乱,像是破损的风向标,到处乱转。
夏旦惊悸地轻呼。
她想起,普通人对向导的精神控制免疫。即使温哥哥是高级向导,却也对蛮力攻击束手无策。
这边夏旦急得背后渗了一片冷汗,那边被攻击的温凉却还是那副闲散淡定的模样,站在原地,不闪不避。
夏旦知道温凉身体一直没恢复好,躲不过攻势很正常;可要是他再被打伤,恐怕十天半月都起不了床了。
念及此,夏小向导毫不犹豫地扑到温凉怀里,用背接了这一拳。
虽然完全察觉不到疼,夏旦还是本能瑟瑟地缩了一下,双手双脚章鱼似的扒着他,白着脸把温凉使劲儿往后推。
温凉被扑得后退两步,就在这一瞬间,夏旦的背上又挨了两拳。
夏旦被打得咳嗽不止,温凉那双懒散带笑的眼睛瞬间沉了下来。
他慢慢抬眼,眼瞳深黑,浸着冷光锐如箭,扎透空气,似要把黑暗撕出一个口子。
“你,很想打?”
仅仅说了四个字,葛时远不知为何手脚泛冷,仿佛面前的空气都染上了血腥气。
他的拳还没等收回,手腕便缠上一只冷滑的手掌,将他的力道全数卸掉。
葛时远惊骇退了半步,可黑暗中那高挑的身影却步步紧逼,单手推拉格挡,类似军中的格斗:招招克制、式式致命。
葛时远有时觉得,那只手马上就要夺了他的性命,却又在下一秒松了防线,故意诱他攻击。
他便在这逗弄似的打斗中节节逼退,毫无还手之力,仿佛成为了案板上的面团,任人揉扁搓圆。
他想休战,可对方显然不同意,用‘缠’字一诀将葛时远困在无形的笼子里,进退不得。那人明明打得没什么力道,可葛时远就是逃不开,只能喘息如牛地被迫迎战,直到手脚发颤、汗湿后背。
夏旦站在一旁,震惊地张大了眼睛。
温哥哥不是弱到连走路都要方哥哥背着吗?
他怎么还能打架的?!
温凉的动作越来越快,仿佛这招式唤起了什么旧日回忆,表情淡漠,动作杀意四溅,瞳孔深邃幽红,像是泣血的夜幕。
葛时远此刻被抵在岩壁上,虽然认出了温凉,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艰难地发出‘嗬嗬’地气音,手脚挣扎,想让温凉放他一命。
温凉一拳揍了过去,力道不重,角度却刁钻,疼得葛时远认命地闭上了眼,只靠本能地乱抓乱挠。
温凉动作忽得一顿,说了三个意味不明的字。
“这么快。”
葛时远没懂这句话的意思,依靠惯性反抗,却没想到,浅浅一掌就将温凉推了出去。
他没料到自己的力道变得如此惊人,呆怔地看向温凉。面前的人意味不明地弯起了唇角,卸了攻势,毫无防备地袒露出胸膛,宛若刚才那个能打的人一瞬间被换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葛时远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喉咙,刚想开口,身后却传来一声冷锐清亮的声线。
“温凉!”
一道身影如风,卷起黑暗,稳稳扶住向后栽倒的人。
“你,什么情况?哪儿伤了?”
方宸的呼吸急促,心跳激烈。他握着温凉的手,上下打量着,恨不得当场掀开那人的衣服看看,生怕这个脆弱的玻璃人再受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伤。
可他只来得及捕捉温凉眼瞳间最后一抹残红,影影绰绰的,仿佛是错觉。
“你”
方宸的五指蓦地掐住温凉的手腕,眼带审视。
温凉忽得低低地笑了一声。
方宸心间一宽,连绷着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
他的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怒意压着气恼,盖过了担忧。
“演技不错,温少尉。看来,我还是来早了。就该让你被‘打死’就好了,是不是,嗯?”
眼见着狐狸又变成炸毛狼,温凉赶紧投降。
“哎,别气别气。我可真受伤了。”
“哪儿?”
“这儿。”
温凉揉着手腕,露出一道浅浅的红印子。
方宸:“……”
这他大爷的也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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