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扶手椅,腿高,座面宽大,两边有扶手,背后有倚靠。
盛姿向来懒散,坐着的时候不倚着点什么就觉得不舒坦。她在家也喜欢坐绳床,却远没有这个舒适。
这绳床扶手宽大,靠背呈弧形弯曲,又铺了厚厚软软一层垫子,和坐垫一样,外面是透气的锦缎,里面填的是棉花芯儿,靠着一点也不硌。
容朝不怎么种棉花,因而棉花一向贵得惊人。由棉花制成的白迭布是外邦来朝的贡品之一,她以为自己用这搞几身寝衣就够奢侈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拍了拍黄花梨木的绳床扶手,果然皇家内宫才是人间享乐至极之所,今日这栖凤阁比之当年的昭庆殿不仅不落下风,反而尤胜三分!
启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盛姿只着中衣,支着腿靠在扶手上看《六韬》,泠风冬阳一个捏肩一个沏水。派头不大,但可是真会给自己找舒服。
盛姿听到殿门动静,却也不抬眼。
她打定主意要作妖摆谱,脑中只想着一会要是吵起来,怎么别让启斐真恼火,又能给自己抬抬价。
启斐站在殿门,挥手免了泠风冬阳的礼,摆摆手屏退二人。
她两个略带担忧地看了盛姿一眼,却也无法,躬身出去了。
长夏本来跟着进来,站在门边,但蹲在启斐身边捣鼓了一阵后,也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关上,空旷的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盛姿看着启斐一脸平静,心里酝酿着打好的腹稿,却也忧于他的过于平静,不知道怎么开口,如今他位尊,真不好先发制人。
启斐好似也没开口的意思。他抬了抬腿,留了履袜在原地,赤脚向她走来。
徒跣!!
盛姿惊得瞪大眼睛。
原来方才长夏是给他脱履褪鞋!
太魔幻了吧?!
免冠徒跣自古便有请罪之意,是极郑重的举动。
虽然没有免冠,但在尊卑分明的容朝,皇室公亲犯了错,不痛不痒小罚一下也就过了,顶多写篇反省文章都是极难得,何况又有谁能让他们如此。
在这,皇权就是天、不,大过天!
且不说嫡长公主华凝是如何目下无尘,连启萌这种稍受宠的亲王在外人面前那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
自然了,天下都是启氏一族的,他们不傲还有谁能傲呢?
启斐如今可是皇帝!他怎么、他居然……
这这这……心大如盛姿也真惊了,她预计了各种情况,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种情形……她怎么想的到、怎么敢想?!
盛姿反应过来抓着书就要下地,却被走到面前的启斐按在了绳床上,然后她就见启斐屈身,半膝蹲在了她面前。
启斐见她上身僵直,满面震惊,连手里的《六韬》掉下去了都没觉察,甚觉有趣,忽而一笑,霁月乍明。
盛姿简直惊悚地要叫出来了!
你没事吧?完了,皇帝要是精神失常了,她别说满腹抱负了,估计就得和孙贵妃一样发配太庙!这这这,这怎么是好,学高宗皇后?可启翛还没长大,长大她也老了啊,不对,什么老不老地,她也没那么好看,这可怎么整,真要逃?
这真的不能怪盛姿没见过世面……她就是没见过这世面啊!他这行为做起来,和泰王给诗妮娜行跪拜礼也差不多了!
还别说那个时候众人表面上都是倡导平等的,而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封建王朝,所封所建都是启氏子弟,天下都是他家的,何须如此?
富有四海的意思可不是要兢兢业业好好管理四海,而是四海之内,一切大小都归有者决策调配。
盛姿没见过启斐如此大礼,启斐又何尝见过向来淡定的盛姿如此惊骇,他低头笑了笑:“少见你如此惊诧。”
盛姿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忙托起启斐:“至尊快起,切切不可如此!”
启斐就着她的手站起来,坐在旁边的绳床上,看着她认真说:“不必惊讶,这确实是我的道歉。我的心,你或许今日还不明白,待来日,自会知晓。”
盛姿欲言又止,几番动了动唇角,才道:“至尊您……”
启斐打断她,认真的口吻里有几分不显的忧怅:“你可以叫我阿斐,就像醉酒那天,就像从前一样。”
盛姿忍不住抬头,谁知一望便撞进了他眼中的回忆里。
他眼中的忧思眷慕,深而浓,有着清晰可见的伤痛,其中哀意透骨,连盛姿都不自觉共情。
可她也确实说不出什么现下就原谅、以后也可以你侬我侬的话,嗫嚅了几下才道:“……阿斐。”
启斐看出她的心思,叹而一笑。
盛修走了之后,他也听闻了她把女官赶出去的事,明白她这其实是在回应早上他说的话的真实态度。
其实过了那口气,他又何尝不叹不嘲,爱慕了这么多年的人,本以为在一起的时候,他会将天下珍宝拱而奉之,却没想到是凭着手握天下珍宝的权利,逼得她不得不应——他竟得不到她至这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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